——后来者，你相信梦吗？
梦？这是在向自己提问？神月稍稍一愣，随及点了点头。
信，为什么不信？
一般的梦神月自然是不信的，不过，若是特指四个月来，神月每天晚上都会做的同一个梦，她还是信的。
虽然那个梦境漆黑一片，除了一个只能听到声音而素未谋面的女子外什么都没有，可单从「头天晚上向女子问出的问题，无论多么匪夷所思，第二天的梦中都会得到解答」这点上说，那个梦都是真实可信的吧？
久而久之，这个特殊的梦都要成神月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了。
而手中的卷轴似乎附加了某种精神力量，在神月产生这样的想法时，刻在第一页的提问忽然变得扭曲，很快化为了另一行字：
——确定吗？
又是一句提问，简单的三个字，在精神波动的影响下却带上了强烈的质疑，心智不坚定者，一旦对梦的真实有丝毫的动摇，恐怕立刻就会改变主意。
神月却没多大感觉，反而小声嘀咕了一句‘莫名其妙’，本来就是，同一个问题问两次有意思吗？
卷轴上吟绕的精神波动在她听来就像唱歌，还是超级无聊的那种，让人昏昏欲睡。
——是吗？那么，祝你好运。
卷轴上的文字又变了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，神月从其语气中看出了一分怜悯……好端端的怎么会怜悯呢？
神月很快就明白这份怜悯是为什么了，因为，她惊愕地看到，手中只看了第一页，连正文都不知道写着什么的卷轴，竟然……融了！
明明白白，就是字面上的意思，整个卷轴，宛如一块高温下的冰块，无声无息间融成了一团金色的流光，顺着她的手开始向她的体内渗透！
神月哪还有心思考虑卷轴的事，条件反射般就想将手中的东西甩掉，可这团似液体又似气体的流光却好像一块牛皮糖，怎么甩都甩不掉！
神月连忙恢复成了灵体，这个状态下她是接触不了任何实物的，衣服顺势就掉在了地上，纤细柔弱的身体顿时果露在了空气中，这还好，下一秒由灵力构成的黑色百褶裙就遮掩了她的身躯，真正让神月惊慌的是，那团流光依然附着在她的手上，一点掉落的意思都没！
这到底是什么鬼啊，竟然能无视灵体，就这么一会儿功夫，金色的流光已经渗入她的体内一多半了！
透过自己半透明的身体，神月清楚的看到，这些流光一进入她体内，就扩散到了全身的经脉中，随后隐匿了下来，任由神月如何感知都不能察觉它们的存在，就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。
怎么可能真的消失了啊！一想到自己体内渗入了某种未知的物体，神月就感到一阵恶寒！
不过，此时的神月是拿这些金色液体没办法了，或许在小院门口护法的老者有方法，可他注定无法干涉这件事了。
在老者察觉到不对冲入房门的前一瞬，金色的流光已经完全没入神月的身体，神月，也在一股突然爆发的精神波动中，昏了过去。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如同溺水般的沉闷感，四肢乏力，呼吸困难，身体渐渐冰冷，有一种光明渐渐远离的虚幻……
时间感开始淡薄，一秒钟的刹那也变得无限延缓，空间感开始剥离，东西南北的概念一点点的缺失。
感知越来越麻木，思绪却开始了纷飞，零碎的记忆走马观花般的略过脑海，排斥与怀疑，欺凌与背叛，肆意的杀念与受伤的小鸟，徒劳无功的坚持与理想的破灭，单人只剑，游走于与世为敌的阴影中……最后，夕阳逝去般的璀璨，鲜血绽放而成的诗篇。
……那是什么人？好熟悉……还有，很心疼……
烟花破碎的朦胧，绯色凋零的清冷，如同某种诅咒，挣扎着想要记起，却只是徒劳，这一切的一切，都在下一秒再度封存，不留半点痕迹。
零碎的记忆散去，意识开始回归，尚未睁开双眼，隐约间听到了若有若无的轻唤——
“月……醒醒……月……快醒醒……”
那声音说，似有似无，朦胧温婉。
“月……醒来……不可以再睡了哦……”
似是怜惜，又似是祈愿。
“月……陪我……月……好喜欢……”
澄澈而温和，压抑而强烈。
“月……月……月……月……”
反反复复，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她的名字，语气由平缓轻柔变得急切炽热，由空灵悦耳变得沉醉痴迷。
……这是谁的声音，谁在叫我？
迷迷糊糊，身上的寒冷却退去了不少，恍惚间似有一只冰凉的小手轻抚着自己的脸颊，神月吃力地睁开了双眼，这种感觉又在一瞬间消失。
入眼的是一片虚无的黑暗，什么也没有，神月却第一时间认出了自己是身处何方。
因为，这里是四个月来，每天晚上她都会进入的地方，这是一个连续不断，却又真实无比的特殊梦境。
“你终于醒了。”一片虚无中传来少女的声音，音色与神月十分相似，却又要沉稳平和得多。
“不……应该说，我又睡着了吗？”神月花了一分多钟回想起之前的事情，确信自己只是单纯的昏迷后，松了口气，“毕竟，这里是梦啊……”
“对我而言，这里就是现实。”少女说，在这片特殊的梦境中，她的声音仿佛来自四面八方，根本无法从声音锁定她的方位。
神月没有否认，因为这是事实。
少女，是一个活在神月梦中的存在，神月不知晓她的来历，也从未见过她，只知道在四个月前，莫名其妙的失去记忆出现在鬼域后，每天夜里，她都会在这个特殊的梦中，与对方相遇。
寻常人遇到这种情况可能会惊慌许久，一个寄居在自己体内的未知意识啊，谁知道她是敌是友？神月却在与少女相遇的第一天，就接受了她。
她相信少女不会害她，这份信任来得莫名奇妙，可信任既然已经有了，再去追究它的来源毫无意义。
神月只知道，这个活在她梦中的意识，绝对不是坏人。
“算算时间，你那边还是下午吧，这么早来到这里，是为了陪我吗？”少女调笑道，这又是她拥有独立意识的一个证明，对于“神月活在另一个世界，此界只是神月的梦”这个事实，她知晓的一清二楚。
听到她的话，神月顿时露出一个苦闷的表情，她不是主动来的这里，而是被迫的啊！更扎心的是……那些渗入自己体内的流光到底是什么！
仔细感知了一下身体，那些在现实中隐匿的很好怎么也找不到的流光，在梦中竟然又出现了！
薄薄的一层，就覆盖在她灵体模拟出来的经脉上，而且比之现实的死板生动了许多，不断地顺着她的经脉流淌。
好渗人！这到底是什么啊！
梦境中没有光，但梦中的少女显然是可以看到神月的，很快就响起了关切的声音：“你怎么了？遇到了什么烦心事？”
“嗯！”神月闷闷不乐地点了点头，将今天一觉醒来，第一剑客的虚影，以及方才卷轴融化的事一股脑地说了出来。
因为少女可靠沉稳的性格以及无所不知的知识，向她倾诉自己的烦恼，已经成为神月的一种习惯了。
而少女果然也没有辜负这份依赖，略一沉吟后，就有了回应：“第一剑客流月的心法啊……我还是比较了解的，你不用担心，不是什么坏事。”
“哦？是这样吗？”神月心中一宽，出于对少女的信任，顿时就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。
少女给神月的直观感觉就是无所不知，每当神月有疑惑时，纵使少女当时答不上来，第二天也一定会得到答案。
这其中，甚至包括“三天后的天气”以及“附近哪里藏有宝藏”等预言类的问题……虽然少女能预测的范围不大，与故事书中描绘的预言师没得比，但已经很了不起了。
因为这个由剑神创造的世界，是没有预言师存在的，大陆上流传的所谓‘预言师’，不过是江湖骗子般的伎俩。
这个世界，与神秘相关的职业只有两种，剑者与副职者，除此之外再无其他。
“嗯，放心，对于心法「纵横」的了解，大陆上应该没几个人超过我，”少女说，语气很轻，却很自信，“毕竟这式心法，是……送我的礼物呢……”
“唉？”神月疑惑，礼物？
“没什么，总之，这式心法，我很了解就是了。”
“哦……”神月点了点头，对于少女的见多识广，她已经见怪不怪了，“所以，那些渗入我身体里的流光，到底是……”
“第一剑客的精神力量，那家伙……最本质的天赋可不是剑道，而是梦想。”
“梦……想？”神月有些发懵。
“哦，没什么，只是第一剑客……是个总爱做梦，却又擅长将梦化作现实的笨蛋罢了，”少女轻声说，有种莫名的亲切，奇怪的感伤，“又有多少人知道，「心剑之术」，还有「纵横」，最初只是那家伙异想天开的妄想？”
“你似乎……认识第一剑客？”神月隐约间意识到了什么，毕竟，少女的这种语气实在不像是对陌生人。
“普通的朋友罢了，”少女淡淡地说，“啧，那家伙，性格有点别扭，修什么无情剑……这也就算了，要修就坚持到底，搞得最后……算了，我在意这些做什么……”
“你和第一剑客有仇？”神月奇怪地道。
“不，我和她是朋友，”少女矢口否认，“关系很好的那种。”
神月：“……”
刚才不是还说只是普通朋友吗？？！！
“总之，你身体中的精神力不是什么坏事啦，只要你真正习得「纵横」心法，它们就会自行散去。”
少女说，十分轻松的口吻，却给了神月不怎么好的预感。
“那我要是没有学会呢？”
“哦，也没什么，只是再也无法修炼其他心法了而已。”
神月：“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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